回访第三宿舍(存目)

已经太久太久没回去了。记忆的野草在疯狂的滋长,稍不留心,太多过去转眼就被湮没,永远被遗忘在时代的角落。然而总还有些什么,是会在平时漫不经心的闲聊间不小心泄露出来,继而盘旋在脑海里,久久不能散去。

所以,也许我该写些什么纪念它,在它从此荒芜在我的记忆里之前。

第二学期时候,每逢周二与周四,我有堂课是结束在傍晚七点的。那时侯下课后从DKAP慢慢走回宿舍的时候总是我最惬意的时光。不长不短十分钟的路程,沿路淡淡的阳光如水流淌,映的一路所见尽是金黄庄严。而我最终的目的地,掩隐在一排高大的不知名的乔木后面,俨然一座堡垒,安静地守候,等我归来。

经过第四宿舍,向右拐个九十度的弯,再走进一道老旧的铁拱门,眼前便是一条铺着细碎小石的小路,一路伸向宿舍的建筑物。这条小路也许承载了太多人的来去匆匆,已经不堪负荷,偶尔下点小雨便水洼处处。尤其铁拱门那里,万一积了水,要跨过去便得用跳的,步子不够大还得被溅湿了鞋子。在雨天里这蔚然成为风景。

小路右边一排的树木每到某些时候落叶总是特别多,金黄色一片一片撒落在小路上,凡人走过或摩多车碾过就喳喳作响碎成一地。那时侯我总爱挑着看起来脆脆的踩,听着喳喳声响,没几步路就看到一片红地毯——MPC。这个多用途球场在下午或傍晚时分是很热闹的,常常可以看到熟悉的身影在挥洒汗水或欢呼高歌。青春本来就该如此被酣畅淋漓地挥霍,只是我都太安分,只能远远的对场中挥一挥手,或者高声招呼一下。

傍着MPC的是一个小小的运动场,有着杆杠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器材,象树木一样沉静。它的功能与其说是运动,更多时候是作为聊天的场地。傍晚过后,吃了晚餐过后,或者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,这里总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着。虽然这个小小的天地是掩隐在我看不见的房间背面,我总愿意相信它的人声从不曾断,只要我一下楼来就可以见到熟悉的面孔,和熟悉的笑容。坐在阶级上的,跨在横杆上的,倚着石壁的,是温馨盎然得让人忆起就想流泪的思念痕迹。这些器材本是墨墨的绿色的,想必太多的欢笑和泪水,已经积累在这里沉淀成了时光的水印,斑斑驳驳,于是宿舍管理处就让人把它们都给另漆成了红色。只是这片红色,不知道还能承载多少的欢乐哀愁,也许它也会象绿色一样,沉淀着记忆,然后被另一层颜色覆盖上去。一层一层,在艳色底下氧化成锈,终至了无痕迹。

不是我不愿意提起这里的人,只是我一提就必须提起太多。他们对我而言一样重要,但现在若提起我就忍不住想起如今宿舍的冷清。不是无人,只是那些脸庞都没有共享的记忆。熟悉的窗口帘子掀起,里边的身影很陌生。这寂寞,我想不止是我的,也是这宿舍的。太多的来了又去,这宿舍始终静静在凝视,冰冷坚定,既不欢迎,也不抗拒。只是我在想,如若它稍有点感情,也许它会老得更快。这些那些鲜艳的苍白的名字,都曾经枕在它的肚腹上,与它缱绻偎依,却都离去得那样不回头,那样不留恋。

而我想,也许我对它还是眷恋的。毕竟在这里,我曾有那么那么多难以割舍的记忆,就算已被碾成尘埃,风一卷就纷纷飞起,拂过耳畔,宛转悠扬。

然而这座宿舍,究竟是与我生分了。陌生的人,陌生的颜色,连想打个招呼都不知道该向谁打。而那个酿造了我一年记忆的房间,却再也不是我可以回去的地方。都不在了,如果人都不惦念,这冰冷的石堡更凭什么记忆?

忽忆起那段日子,虽然这座宿舍总是冷冰冰的,但冰凉之中,却还氤氲着一份人气,一份温暖的熟悉的流窜在彼此记忆的人气。哪像如今一般,冰冷依旧,却已是客套得惨淡。好似过往的美丽哀愁时光,只我一人惦念,只我一人挂怀。而之于它,不过是天边随意飘过的一瓣落叶,那样无足轻重,那样漫不经心。

也许太多名字在这里被立成丰碑,而我本不是个闪耀的名字,终只能化作一个逐渐淡黄的身影,连同时间随这宿舍一起老去。

隐隐,听见宛转悠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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